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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刊於udn聯合新聞網旅遊專欄http://udn.com/news/story/9099/1736520

 

一家四口的壯遊腳步,從帛琉到南印度,再從北印度到尼泊爾,一轉眼已經七個月了。我們目前落腳於加德滿都,在著名的世界遺產博拿佛塔所在區域Boudha租了一個頂樓小公寓,安身立命。

 

加德滿都公寓窗台一隅(吳怡慧/Patti Wu攝影)

加德滿都公寓窗台一隅(吳怡慧/Patti Wu攝影)

才在加德滿都住了一個禮拜,我們再次體悟曙光村根本不是印度的道理。因為,在南印度的曙光村停留的兩個月,我們並沒有眾口鑠金同聲恐嚇的喝到不潔淨的水,狂拉肚子,兩個小孩十分享受在曙光村各式印度料理。

不過,才到加德滿都第三天,小兒子Woody就宣告「中獎」,開始拉肚子。所幸除了拉肚子飲食必須清淡外,這傢伙的活動力與精神力一如往常,所以我們沒有太擔心。但是,隨之而來讓我憂慮的是,加德滿都嚴重的空氣汙染,主要街道上車水馬龍,路上行人必備口罩,甚至外國人直接戴上防毒面具騎著單車穿梭車陣。而在曙光村,除了騎車時揚起的沙塵需要注意之外,五十年前開始種植的數百萬棵樹在在提供綿延的綠蔭與清新的芬多精,這又讓我們事過境遷後更加緬懷曙光村的美好。心裡慶幸著,兩個月後我們就可以回曙光村了。更掛念著過去的美好時,在尼泊爾我們經歷了迥異於印度的美景與獨特的人文。首先是我們四天三夜在深山中沒有電沒有洗澡的日子。

 

跟著唐卡大師兄到尼泊爾深山上

尼泊爾的旅程應該以這四天三夜跟著新朋友回深山家鄉上為一個高潮。直到現在我還慶幸自己能留著寶貴的生命坐在電腦前書寫。不是凶殺案件或任何犯罪現場,而是當我們離開充斥觀光客的加德滿都,跟著尼泊爾新朋友Suma踏上回家的旅程,沿途的經歷直到現在還情緒複雜。

Suma是一個擅於繪畫的年輕尼泊爾人,目前專職於唐卡的繪製,據說是那個唐卡學校裡面的大師兄。小花路過唐卡畫室進入攀談拍照後,成為朋友。因為他對於會講英文的中國人(他認錯了)感到訝異,之前他所遭遇的中國人全對他說中文,不管他會不會中文。

總之,剛好他必須回家鄉一趟,問我們有沒有興趣跟。一聽到有當地人可以帶我們到尼泊爾村莊過上四天三夜十分心動,加上他說車程只要六小時,心想,上次去泰姬瑪哈陵,兩個小孩都嘗試過四小時的考驗,這次只要準備充分,應該沒問題。於是,星期四早上六點,拖著一只行李箱,我們就這樣上路了。

等到巴士站,搭上巴士,車子啟動已經是七點多的事。我盤算著應該下午兩點多就可以抵達目的地。世事難料,我們下午五點多才到,車程已經累計為十個小時。十個小時的車程不是大問題,問題是這不是車齡多少的中古車毫無載客限制,沿途不斷收納旅客、旅客的沉重包袱與旅客的羊,羊當然沒有上車,牠們和主人上車頂了,因為車內已經是比擠沙丁魚還要沙丁魚的境界。車掌從前座要到後座收錢,只能雙手攀住頭上車環,兩腳踩踏扶手,以蜘蛛俠的姿態在被人體塞滿的車廂中前進。

 

車上塞滿人 suma只能懸在半空中(吳成夫/Bruce Wu 攝影)

車上塞滿人 suma只能懸在半空中(吳成夫/Bruce Wu 攝影)


但我所謂的「險境」,卻是尼泊爾平民的尋常生活。當文明國家說時間就是金錢,這裡的人們只能用大量的時間換取微薄的金錢。我們搭乘十小時的車資每人尼泊爾盧比450,大約新台幣150元,已開發國家講求分秒必爭,這裡只能用十個小時、一天、兩週去換算生活的單位。在資源貧乏的狀況下,運用最多的智慧與原始本能,僅僅只是搭車,都要殫精竭慮,全然地相信車子、車掌與自己。運用集體智慧,這僅有的巴士能夠乘載所有人的身體、身外之物與回家的想望。

 

我暗自焦慮之外,不得不對這樣強韌的生命力感到敬意。

 

從外面看就知道多熱鬧(吳成夫/Bruce Wu 攝影)

從外面看就知道多熱鬧(吳成夫/Bruce Wu 攝影)


 

發生了在車上最不想發生的事

 

所有的感觸在我的身體突然一緊,嘎然而止。排泄的慾望開始高漲,我不是那麼容易想上廁所的人,可能是遭到剛才休息站的當地午餐的暗算,讓腸胃與括約肌開始不受控制。但我是一個極其愛面子的人,如何面對滿車的人潮叫停,讓我下車呢?何況,眼前根本沒有一條下車的路,就算車停了,我如何突破人潮前進呢?

 

哲學家叔本華曾說:意志力戰勝一切。沒有不可能的事,所以我開始冥想撫慰自己的軀體,卻不時被旁邊的小兒子Woody亂入,攪亂我的布局,身體忍到開始有冒冷汗的感覺。小花問Suma還有多久會到,當我聽到還要一個小時(事後證明還要兩個半小時),突然很想哭,本人一世英明,難不成要拿小孩尿布應急嗎?我還真的開始模擬這步驟了。

小花見狀苗頭不對,趁著車子暫停,兩旁小販湧上車窗叫賣水與食物時,跟我說:趕快拿起衛生紙,小孩我顧,你去前面跟車掌說要去上廁所。前面?你指的是穿越走道上這三十多個或站或坐或半壓在別人座位上的人群嗎?我猶豫了一秒,小花又說:快點,沒有別的機會了。

於是,拿起衛生紙,顧不得安慰兒子,一起身,旁邊兩位坐在地上的乘客站了起來,給我第一個立足點。可是,接下來呢?走道不只有乘客,還有他們沉重飼料袋,即便他們想挪位子給我,也不可能。我想起剛剛車掌以蜘蛛人姿態運用乘客頭上的空間,於是,兩手往上一抓,腳往座位扶手的空隙一踏,三點不動一點動地往前邁進。

天啊!我終於前進到車掌的位子了,說明來意之後,他要我快去。但是,廁所在哪裡?!!Suma像救星一樣出現,領著我去找廁所。但我從店家表情看得出,他們就算有廁所也不想出借。時間分秒必爭,因為巴士隨時可能不甩你就出發。於是我們只能往前面有可能的地方衝。奔跑時我對Suma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他回答我:To find the toilet for you. It’s my duty.天啊,對人家實在太不好意思了!但我們還是要努力找!!

就在我已經絕望,開始物色哪裡有隱密處時,Suma說:這裡!我們穿過高架屋的下方往河流方向飛奔,終於在河邊看到類似廁所的建築物,但是,上鎖了。Suma向旁邊在煮廚餘的男人解釋,我看到他露出猶豫的表情,立刻雙手合十露出可憐狀說:Please!對方終於同意說鑰匙在門上方。

終於終於,解放成功。帶著輕盈的步伐想回到孩子身邊。眼見車門口塞住的人似乎翻,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Suma說:從車窗。我們又奔跑往車後走,大兒子Hank從窗口探出頭,伸出手來大喊:媽~媽~我正想抓住他的手,車子就像電影情節般往前開走了,我和兒子的手越離越遠,他的哭喊越來越悽慘。據小花後來表示,此刻車上的人哄堂大笑(笑點在哪?)。

原來因為車子停在橋上,後面有一台車要過,所以我們的巴士先往前開再停下來。在兒子尚未停歇的哭聲中,我伸出雙手抓住小花,腰與屁股究竟是被誰往上推的也來不及細究,就這樣如蛟龍般滾入車內爬回座位,強烈感受到全車的眼光與笑意,不知是看外國人笑話還是謝謝我給他們在冗長的車程中一段喜劇表演。

 

於是,在大解放後,又過了三個小時,我終於聽到無比悅耳的三個字:下車了!

一下車,十個小時的疲憊與痠痛就被眼前景色完全洗滌與震撼。但是,往後幾天讓我的兒子Hank說了好幾次:「媽媽 我想在這裡住很久很久」,無關山色,卻有他自己的實踐。

 

跟著唐卡大師兄suma來到他的深山家鄉Dolakha (空拍照 吳成夫/Bruc...

跟著唐卡大師兄suma來到他的深山家鄉Dolakha (空拍照 吳成夫/Bruce Wu 攝影)


 

四天三夜在尼泊爾深山的 Dolakha村莊 我們不時感受到熱切的眼光(吳成夫/B...

四天三夜在尼泊爾深山的 Dolakha村莊 我們不時感受到熱切的眼光(吳成夫/Bruce Wu攝影)


 

下車後男女村民來運沉重的飼料袋,只見女人們一肩扛起,男人們邊聊邊往前走(吳成夫/...

下車後男女村民來運沉重的飼料袋,只見女人們一肩扛起,男人們邊聊邊往前走(吳成夫/Bruce Wu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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