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著小孩壯遊趣 ~

前幾天看到一篇文章〈小學生能安靜聽音樂會嗎?〉，台灣清水國小三百位學生參加國家交響樂團和知名指揮家合作在國家音樂廳的彩排，讓指揮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大感驚訝，十分讚賞。原來，老師早在三個月前就參與音樂會的流程與曲目，持續讓孩子演練與賞析，因此，當孩子親臨現場，他們清楚知道每一個該做甚麼，當音樂流瀉，他們應當如何享受。所以，結論就是:小學生當然有能力去欣賞音樂會，只要給他們練習的機會。

成人的世界有許多重要活動，都需要彩排，例如:演唱會、戲劇表演等，而且不只彩排一次、兩次，才能讓事情順利成功。對於孩子，在他們生活中有許多是成人眼中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卻是他們經驗世界中的大事，更需要成人耐心陪伴、演練摸索，才能水到渠成，例如:上學這件事。

初到尼泊爾，才兩歲半的woody與四歲的Hank就要上幼稚園，頭一週不只是他們恐懼痛哭，父母也十分揪心。昨天晚上睡前，我突然想到何不利用他們最愛聽的故事跟他們分享如何面對上學的擔憂。因為兩位小朋友目前瘋迷著復仇者聯盟，一個自許鋼鐵人，一個自認是美國隊長。所以，爸爸媽媽就跟他們談起鋼鐵人與美國隊長小時候上學也會哭，後來因為體認到上學可以裝備他們許多能力，長大成為超級英雄，所以就開始愛上學。Hank十分投入，聽完故事就宣稱隔天上學絕對不會哭。

今天早上爸爸有事，必須由媽媽獨自帶兩個人上學。我很擔心，因為Woody特別黏我，如果由我帶去上學，常會加深他的分離焦慮，因此通常是由爸爸帶他們進校門，媽媽在門外哀傷著聽著他們的哭聲，然後懊惱懷疑讓他們上學的決定。

今天吃完早餐到上學前還有充裕的時間，我突發奇想開始跟他們演練如何去上學。我先在客廳假定這裡是學校大門，那裏是放書包的地方、小弟的一樓教室在桌子旁，小哥二樓教室爬上沙發就是了。我們從廁所門前一起牽手出發，跨過學校大門，教導並且演練看到老師同學要說:Good morning!然後媽媽就要給他們一個魔法親親，親親後他們就要揮手跟媽媽說再見。接著，當媽媽離開時，小哥要帶著小弟去放書包拖鞋，接著帶小弟進一樓教室後，小哥就跨上沙發走入二樓的教室。如果表現好沒有哭的人，就可以把鋼鐵人和美國隊長的貼紙貼在手上，並且吃一顆維他命C。

想不到他們覺得十分有趣，抓著我又演練了兩回。等到時間一到，我們母子三人背起書包就往學校的路前進。一路上媽媽除了帶他們唱歌，還回答了Hank各式各樣的問題，包括為什麼鳥會飛?我們從翅膀討論到飛機，再討論到他們的飛行經驗，談著談著學校到了。考驗開始。

眼前就是學校大門，老師在門口迎接小朋友。我提醒他們看到老師要說?兩個人立刻對著老師說:Good morning!

很好，第一關過。我偷瞄了Woody一眼，嗯，還沒開始醞釀哭泣情緒。

跨過學校大門，來到放置書包區，Woody已經迫不急待把放在口袋的維他命C拿出來要我幫他開。幫兩位開了維他命C吃，提醒他們貼好貼紙媽媽就要離開，於是在手背貼上鋼鐵人貼紙時我還說明萬一貼紙不見不用哭，回家媽媽還有其他貼紙可以貼。Hank露出放心的表情，就牽著小弟的手，在我的引導下往溜滑梯的方向走去，我就在此和他們分道揚鑣。

惶惶不安下跨出學校大門，我還從門縫偷窺，看他們是否在我背後哭。兩個小小的背影，互相牽著手，往草地走去直到背影消失。我並沒有因為他們沒哭而特別喜悅，有些淡淡的不捨，這麼小就要面臨分離焦慮，然後在心裡檢討之前孩子上學哭，除了焦慮之外，是因為我們沒有給他們彩排。

上學對成人是如此簡單的事情，但對孩子一切是全然的巨大的陌生。從跨進校門門到教室，從接觸的玩具到故事書，從老師到同學，每一個都是生生的模樣，如果沒有彩排，教導他們順序與參與的意義與收穫，他們要花多少的時間與眼淚去熟悉這一切呢?孩子的世界更需要彩排，但大人常常跳過這個階段，就逼他們上場。是成人的懶惰與無知，才造就他們的黏TT與痛哭流涕。

我當然好奇當兩個兄弟開始被告知要進各自的教室，驚覺這個世界(學校)已經沒有孰悉的媽媽，要自己去面對與投入時，他們是否開始哭，並且哭多久之後才放棄抵抗。明天是不是又要重頭來過?或者，即便今天不哭，但明天會哭?

不論如何，先撇除兒童心理學家對我讓孩子上幼稚園的撻伐，我知道，在某些不得以的狀況下，當父母的責任與義務就是”穿著孩子的鞋”，想像他們的世界，模擬他們的恐懼，引發他們的興趣，想發設法為他們要進入的社會化進行彩排，給他們安全感，給他們更廣闊的世界。

後記:

放學後去接他們，老師說兩個人整天都沒有哭。隔天是父母兩人一起送他們上學，他們宣稱自己不會哭，也真的沒有哭。從此，"暫時"脫離上學哭泣戲碼，脫離上學焦慮，快樂和爸媽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