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灣的浪花 之一:相遇
第四次進印度,每次總要去海邊。雖然我總是被身邊的男人拖著去,每次總懊悔著忘記帶防曬的帽子、外套或防曬乳,但還是能被印度海邊的種種,在心上留下一道道印記。
地理課本的名詞 全家壯遊的動詞
印度海邊,聚焦來說是印度南部屬於世界最大的海灣-孟加拉灣(Bay of Bengal)。這個從來只是地理課本或考卷上出現的名詞,我們用雙腳踏上了。孟加拉灣,這個位於印度洋北部的海灣,周圍環繞著從斯里蘭卡、往左是印度東部與南部、北鄰孟加拉、緬甸,右鄰泰國、往下是馬來西亞與印度。這樣一大圈,圈起了從南亞與東亞的海運史、十九世紀的殖民史,咖啡、茶葉與橡膠的掠奪,如今歷史上的愛恨情仇,都一一化為腳下的浪花,沒有立場,不帶恩怨,不偏不倚地敲打岸上的沙灘,自顧自地潮起潮落。
不論是第幾次到印度海邊,不變的都是垃圾。記得多年前台灣曾流行這樣的句子:「爬山只要跟著垃圾走,就不會迷路」,小花說他沒印象,我倒是很深刻。在曙光村也有類似的推論:只要看到垃圾,就知道是到了印度村落,沒有垃圾的地方就是進了曙光村。
當然,沿著垃圾,我們也能走到曙光村外最近的海灘邊,有如常的垃圾、漁船,還有在台灣海灘上不常看見的生物標本:貝殼、大型寄居蟹、各種尺寸的海星、角香魨、海膽、章魚蛋,生物多樣性豐富,卻因為不符合經濟價值,大多直接從印度漁船上被丟下,等待海浪將牠們送回來時處。
孟加拉灣的記憶
第一次到印度海邊是我的第一位印度房東,女性,印度人,嫁給德國音樂家。海浪聲總能輕易敲響人們心中的奏鳴曲,進而互相傾吐,她跟我分享過去他們的戀愛曲折與如今爬滿婚姻的蝨子。
第二次、第三次,帶我去數不清的印度海邊,就是我家男人小花。一開始是為了滿足他對海洋的渴望、對探察異國海洋生物的研究欲,以及孩子們的好奇心。到後來,英文猶如補破網的他,竟然在曙光村有名的自學團體TLC(The Learning Community)開了海洋生態專題課題,不僅帶著各國孩子探索海洋、然後聚焦在貝殼專案,甚至還主導校外教學,帶學生到海邊野採、每個人都要學會收集貝殼(在眾多的選擇中,要學會下決定只帶走最愛的三種)、撿垃圾(取之於海洋,更要回饋海洋)、回家清洗貝殼、介紹自己最鍾愛的貝殼。沒有受過師資培訓的他,課程意識能夠如此清晰,真是源於他對澎湖家鄉的熱愛、不斷實踐的行動與大無畏的精神了。
我這受過完整師資培訓,並且仍在線上工作的人,只消在旁幫忙深化與聚焦課程結構,然後負責嘆為觀止(真是輕鬆的工作),當然更重要的是紀錄、拍照與像風箏線一般陪伴兩個興奮的小男孩。
今天去印度海邊,是我的第二個印度房東,女性德國人,是當年跟著創辦人到曙光村打拼的人第二代子女。從去年跟她租房子,就能感受到這位從小出生在曙光村,也沒離開曙光村到外面世界長住過的「純淨曙光人」。這個詞是我自己感受發明的,在她身上,我常覺得可以看見創辦人對於human unity的想望。
從一開始的房租斡旋、房況請修到我們對院子中荒廢小池塘復育的共識,明快俐落,不用勾心鬥角,當時真覺得能夠遇到一個好房東真是太幸運了。這次闊別半年相逢,雖然因為她的房子已經被承租去開麵包坊了,但是再見到我們,她那有別於刻板印象中德國人的嚴謹、也沒有南歐人熾熱的感情,就是一種親切、君子之交,但卻細心、關懷的情誼,讓人兀自感動。
久別重逢,在他們開的咖啡館aurovelo。曙光村內的咖啡館通常不收現金,這裡也無法使用村內專用的aurocard,只能用村民專屬的簽帳單。但我們既身為過去的房客,從之前就有自己專屬的記帳專戶,就是先付一千盧比,然後有一張自己專屬不起眼小紙條,每次用餐完畢就自行記錄,然後放進不起眼的小抽屜,沒有人查帳,也不需要檢驗簽名。這種互相信任,又有專屬小特權的人情味,總是讓人懷念。
這一次,小花和她談起漁獲。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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