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灣的朗花 之二 遇刺
這一次,小花和她談起漁獲。
是的,海洋達人小花,不僅收集海洋生物標本,吃海洋生物也是有一套。每到異國,總是單槍匹馬深入當地漁市早市採購,然後我和兒子們一起床,現煮鮮魚就是我們的早點(有時還有過多的螃蟹與螺類)。整個壯遊過的國家,總脫離不了海洋與漁獲,除了高山上的尼泊爾小花總沒輒了吧。結果,他老兄在加德滿都育幼院也教起海洋生態。和澎湖之子壯遊的必然。
之前來印度,兒子們特別鍾愛比目魚的滋味,這一趟回來,聽說這位女房東有自己接線的當地漁民,當然即刻請益。但英文窘迫的我們,還好aurovelo有讓人喜愛的wifi使用,上網查了比目魚的英文flatfish給她看,她卻說:「英文我看不懂,要Tamil的」。英文看不懂,需要印度當地的語言才懂,真是讓我們佩服。因為,她從小就學習當地印度語言,常見她和Amma們(印度語,母親之意,更常用來指稱打掃阿姨)說著當地語言,這種活在當地,融入當地,才是我們認為的曙光精神之一。
女房東還很熱情地問小花,如果需要的話,她有認識的漁民,可以專門幫忙採買所需的新鮮漁獲。於是,我們相約這一天下午,一起去海邊。女房東立約的前提是,若去找那位漁民,她就想去那邊游泳,所以得好好挑選日子。印度海邊的游泳,我敬謝不敏,樂於奉陪。
到了約定的時間還沒出現,我合理地推論她被小孩絆住了,大概是小孩又約了小孩。果然沒錯。當她的老爺車出現時(凡是開著窗沒有冷氣吹的車,皆被我歸類為老爺車),後座除了她的女孩,還有兩女一男,一車的小學生。
我們有著紅色遮陽傘的紅色機車,尾隨著她的老爺車,進入我們未曾到訪過的coconut road,顧名思義,路的兩旁都是椰子樹,不是用來造景的,是椰子田。若非擔心頭上有椰子砸下,行駛在這條路上,真有沁人心脾之效。
印度語和母語
路程很短,從印度村落Kuilapalayam的麵包坊,往曙光村直營商店Pour tous旁的馬路直行,走上coconut road,還忙著欣賞椰子田風光時,就已經抵達村外繁忙虎口大馬路,直接越過這個路口,往前穿越小巷,不消三分鐘,海風襲來,海味正盛,海邊到了。
那一車的青春少男少女,等不及下了車,換了泳裝,帶上body board趴板衝浪板,就往海邊奔跑。陪著她們和漁民聊了一會,看女房東回頭張望孩子們所在,我就帶著兒子們往海邊走,也算是幫忙注意一下青春少男少女的安全(危機意識還是得有)。
沒多久,公事結束。女房東也著好泳裝現身。她游了不一會,就上岸和衣著完整的我聊天。問她怎麼學會南印度語的,是父母教的嗎?她說:是我小時候自己想學的,在學校有上課就特別學會了。
那妳的女兒會嗎?
很可惜,雖然她想教女兒,但女兒並不太想學。而且更讓她困惑的是,連當地人的小孩都不說印度話了,他們只想學英語。她問我:
那妳呢?你們有台灣的語言嗎?
妳跟孩子說母語嗎?
這個問題在壯遊過程中被提問多次,每每我總有一個汗顏的回答:
我們的官方語言是中文(對,跟中國一樣的Mandarin,雖然聲音有點不同)
我有試圖說母語(台灣話),但總是無法持久。
母語問題,真像煨在我文化認同上的一根刺。總在特定時刻,隱隱作痛。面對自己文化操守的不忠,說一套做一套。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後來聊起了曙光居大不易的議題。由於要成為正式村民(Aurovillian)之前還有個New Comer(新住民)的考核,加上曙光村內全職工作最高月薪也不過一萬六千盧比(相當於台幣八千元),許多攜家帶眷的人,不是把祖國的房產賣了,斷絕後路,才能在此安身立命,要不然就是歐美退休族,靠養老金在這裡過活。當然也有崇尚自然的極簡主義者,在原始的村內,搭起原始的房屋,過著最低物質欲望的自然生活。這一路還是有不少人在取得正式村民身分後,若想維持一定的資本主義生活水準,常常一年得有幾個月回祖國兼職打工賺錢,然後再回曙光村。
女房東他們自然也有著經濟煩惱。不過,面對小學階段的女兒,身為曙光第二代的她,當初一路從唯一的小學Transition (現在還有多一間Deepanam)唸完當初唯一的中學last school (現在還有多一個選擇future school,學制與歐洲高中接軌,唸完直接可以依據成績與在校表現申請歐洲大學)後,就留在曙光村了,沒有外出讀大學。
但現在第三代的孩子們,通常都選擇念future school後,出國讀大學。然後,在外歷練後,有些人曙光村就成為夢裡的故鄉,有些人則在生兒育女後,重返曙光村,因為他們也想給子女一個猶如他們當年天堂般的成長環境。
所以,當歐洲的親友呼喚她回國省親時,為了省錢她總說:再看看吧。現在,她突然警覺,讀小學的女孩還願意與她一起旅遊,這是下一代進入青春期後不再可得的親權。因此,這個假期她特別花了三個禮拜帶女兒去泰國潛水,好好享受青春期前的親子時光。所以,她接下來會盡量陪伴女兒旅遊,直到女兒不再願意與母親同遊,那就是她放下(放假)的時候了。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我想起黎巴嫩詩人紀伯倫藉先知的話,對父母所說的:「你們是弓,你們的孩子是被射出的生命的箭矢。那射者瞄準無限之旅上的目標,用力將你彎曲,以使他的箭迅捷遠飛。讓你欣然在射者的手中彎曲吧;因為他既愛飛馳的箭,也愛穩健的弓。」這根箭落向何方,弓無法決定,我們只能盡力彎曲。
我慶幸自己提早散盡家財,陪伴孩子浪跡天涯。希望銀行存摺歸零的同時,我家的親子存款能夠豐厚無比,利息的積累經得起日後的耗損。他的落點,只有射者先知。
Hank遇刺 百試不厭
突然,在海中的五歲Hank驚天一叫,就被爸爸撈上岸。兩個媽媽的育兒經嘎然而止,同時出聲表示疼惜。原來是我兒右腳遇刺。
說來,吾兒Hank遇刺經驗豐富。記得小時候,他不過三歲在澎湖,整個人跌進澎湖的仙人掌叢,一樣被爸爸撈起,手臂手心上的刺,被爸爸一根一根細心拔起。據爸爸描述當時場景說,猶如關公刮骨療傷,談笑風生,面不改色。媽媽我是不太相信,覺得他可能只是嚇傻。
再來有一次就是去年在曙光村的certitude社區遊樂場,爸爸媽媽在那裏駐站塗麵包果醬,讓小孩遠離垃圾食物的志工時,這位赤腳大仙一股腦地,被一根負荊請罪的”荊棘”狠狠刺入腳跟。這次他沒有嚇傻,因為他放聲痛哭。不過,人類總是容易遺忘痛苦,痛過他依然赤腳走天下。
這一次又有新嘗試,被小海葵刺個滿腳跟。已經開始長厚皮的小腳跟上,有著七八根藍紫色小刺,直挺挺地。
由於有海王子吳小花在場,所以媽媽除了出聲安慰之外,並不擔心。爸爸盡力將幾根長刺拔出後,有幾個小兵安穩躲在大後方,無法生捉活拿。今日愉快的海邊之旅只能鳴金收兵,班師回朝。
翌日,問依舊不穿鞋到處撒野的Hank,昨日海邊之旅玩得如何?他瞇著眼睛微笑說:
我玩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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